夕阳西下,晚霞笼罩,我又一次走进那间土屋,搜寻那些点点滴滴、零零碎碎的记忆。
那一年寒冬,我十一岁,正值寒假之际,我独自在去奶奶家的途中,不知怎的,稀稀疏疏地下起了小雨。为了避雨,我只好无可奈何地跑向一间陈旧古老的土屋,窗上贴着鲜红的窗花,很美,很刺眼,仿佛阳光就蕴藏其中。
门轻掩着,我推开门,冒失地闯进屋。屋中略显阴沉。可是光线还是一个劲儿地射进来,墙角里,雨滴断断续续地,也渗了进来。屋里只有一张桌子、一张床,一些瓶瓶罐罐和一些日常生活用品。一位老奶奶坐在桌前,手上拿着一把少见的大剪刀,正在精心地剪着手上鲜红的纸。也许是我急促的脚步声惊扰了她,她抬起头,望着我抿了抿嘴角笑了。“对……对不起!老奶奶!我……到奶奶家去,天下起了雨,我……我是来避雨的。”我的舌头微微打颤,生怕老奶奶发怒赶我出去。“没关系,坐吧!”她仍旧微笑着。我内心的恐惧立即减了三分,坐到她的对面。“您剪的花可真美!”老奶奶没有应答,脸上的涟漪、美丽依旧挡不住压抑。
我开始打量这屋里的一切,突然,眼角的斜光晃到了她那青筋暴突,干皱枯燥的手上,我不禁浮想翩翩——那是一双独特而又苍老的手。此时,这双手正忙碌穿梭于半完工的窗花中。桌子中央,立着一幅黑色镶边的镜框,里面有一位军人正凝视着这屋里的一切。“这是您丈夫?”“我儿子。他23岁时得了肝癌,走了。”这时,我才发现,在黑镜框的右下角,有一朵惨白的纸花,淡淡的“盛开”着。我的心一颤,立即闭嘴。从老奶奶略带忧伤的语气中,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。她拿起照片,仔细端详着,眼里流露的尽是无比的慈爱。
我沉默了。
雨停了,我正欲起身要走,老奶奶送我一张“喜鹊登枝”,喜鹊正待展翅飞翔,那枝头正点缀着火红的梅花。我随身拿出一个笔记本,将它放入本内,“我会永远珍藏它的。”“真是个好孩子。”老奶奶仍旧用微笑来待我。“老奶奶,能讲讲您以前发生过的什么吗?”我知道这样很唐突,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住对这位“神秘”老奶奶。“不要提了吧,好孩子。”她长叹一声,朝我笑笑,进了屋。
后来听奶奶说,她年轻时十分美貌,而结婚后,她丈夫便死了,婆家认为她是克星,就把她给赶了出来。后来她又嫁给了一个跑生意的人,而丈夫却又抛弃了她,两个儿子,一个跟了她丈夫,一个得病身亡。她于是每日便以剪纸度日,孤苦伶仃,无依无靠。不过每月,村里都会救济她一定的费用。……原来外表冷清的老奶奶竟然会有这么曲折的人生。
现在,她死了,被埋在她的屋后。她的屋后是一泓涓涓的溪流。生命映着古铜色,但未衰老,依然年轻。